思城·死城
【1】
纵火烧城的命令下发后，不久就看见重重烟雾，由树木中蜿蜒曲折，升腾上来……顷刻功夫，几十处地方，都冒出一缕一缕的浓烟密雾来……这一缕一缕的烟，聚成一团一团，远远看去，弥天乌黑，万万千千的火焰，往外爆发出来。烟青云黑，遮蔽天日。所有轮央辉煌的庙宇，精美华丽的楼台，还有往日的殊荣与繁华，都一齐付之一炬，化为劫灰了。
人们都记得很清楚，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。
后来，那座残破的城里，传出了清脆的鸟啼，孩童的嬉闹声，还有朗朗的读书声。
进城一探的人，再也没有出来过。
【2】
知意觉得自己的眼睛越发不好了。以往到了晚上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，可自从来了这湘城，晚上看东西，不禁模糊，还总冒红光。
闻溪见知意总眨眼睛，问他，“怎么了？”
知意笑笑，摇摇头，“没事儿。”又问闻溪，“闻溪，你听说过吗，死城的事儿。”
闻溪一愣，忽然像想起来了一样，“啊，死城。我好像听爷爷提起过，怪渗人的……怎么了？”
知意往四周看了看，附耳道，“跟我来。”
【3】
传说，死城原来不叫死城，是叫思城的。城里的富户因为冒犯了皇帝，被安上了余孽的罪名，叫皇帝给屠城了。屠了城还不够，放了把大火，烧了个精光。
整整三天三夜火光冲天，怎么也熄不灭。后来，是一场大雨浇灭了。人们都说，是城里的怨气让火势不灭，后来是老天爷劝慰了他们。
不出十年，那朝便覆了。皇帝被冲进来的义军卸了八块，丢在荒野里了。
只是那思城，再也回不来了。
后来，那座残破的城里，传出了清脆的鸟啼，孩童的嬉闹声，还有朗朗的读书声。
“我曾爷爷说，那城可诡异了。”知意搓了搓泛凉意的双手，“那可是一座空城！居然有人声传出来，可热闹了！后来，我祖上有人进去看过，后来出来了，却完全忘记死城以前被烧光的事了！”
闻溪默然。
知意又说，“他们出来之后，把城里的事儿说的可真了！每到某一天，他们就跟没了魂似的，齐齐又跑到死城里，第二天又跑回来！问他们发生了什么，他们只说是应约……那城里哪有人！这应的什么约！”
闻溪轻轻说，“可能灵魂住在里面了吧……”
知意撇撇嘴，“怎么可能！亲人都在外边，住在这么座城里做什么呀。”
闻溪歪头想了想，“可能是身不由己。”
知意眼神放空，“你说里面会不会有妖怪？或者那些被烧死的人的鬼魂还在里面不肯走？一旦有人进去，就把他们的肉体活生生吃了……”说罢，还浑身抖了一抖。
闻溪笑道，“你想多了！”
知意急道，“说不准是真的呢！我祖父的祖父就去过死城，说，那城里原来是有块墨玉碑的，每一代人都把名字刻在上面。那块碑上现在还在不断多名字出来呢。”
知意忽然靠近闻溪，瞪大眼睛道，“你就不害怕吗？”
闻溪拍拍知意的肩膀，“别瞎想了，快走吧，再不走，就要看不见了。”
知意只好叹气，摸了摸僵掉的脸，跟着闻溪走了。
【4】
“最近又迁了好多人进湘城。”知意撇撇嘴道。
“你还记得你刚来那会儿不？”闻溪弯弯眼睛笑道，“从东边玩儿到西边，弄坏了我们好多东西。”
“湘城的建筑太好玩儿了嘛。”知意嘿嘿笑道，“哪儿都是老旧老旧的墙，有的还是黑乎乎的，我还以为是哪个远古时代的城池呢。”
“后来，你阿爹打了你一顿。”闻溪忍不住笑出声来，“然后你就再也不敢乱碰啦。”
“哎，”提到知意的阿爹，知意叹了口气，“阿爹老是出城打工接活儿干，好久才回来一次。”
闻溪眨眨眼睛道，“要不要去天梯？”
湘城最好玩儿的，就是天梯了。这天梯直插云霄，腿脚最利索的人爬到最顶上也要两天，别说知意和闻溪这样的孩子了。
“我叫我阿妈给我们准备好干粮和水，咱们上天梯，说不准爬到最顶上，能看到你阿爹去的地方。”
“嗯！”
【5】
闻溪的阿妈千叮咛万嘱咐知意，又叫闻溪好好照料知意。知意拍拍胸脯，“秋姨，我会照顾好闻溪的。”
秋姨道，“不管她，这孩子整天皮的跟什么似的，不会有事儿。反而你，你阿爹走前托我好好照顾你，你要是出事儿，我可怎么跟你阿爹交代呀。”
秋姨说完越发担心了，“不行不行，我还是得跟你们一块儿去。”
闻溪紧握住秋姨的手，“阿妈，你别去啦。知意想他阿爹想的紧，你去了他就不好意思啦。”
秋姨想了想，叹了口气，“这样啊……好罢，那我在家等你们回来。早去早回。”
知意和闻溪走了许久。知意终于忍不住问，“那天梯上有什么吗？秋姨这么紧张？”
闻溪想了想说，“好像有一棵千年老树，大家都去祈愿的……你想嘛，天梯这么高，摔下来怎么办？不过不要紧啦，我们不会有事的。”
知意安心了许多，但又觉得哪儿不太对劲……
【6】
风烛年残的古树，光滑的树干被岁月的苍穹刻出了一道道刀疤似的伤痕，腐朽的树枝见证了一路风雨。
“哇！闻溪，你看！”知意眼睛亮闪闪的，“好多‘祈愿’！”
“祈愿”是湘城人祈祷时所用的小香囊。所有的“祈愿”里都会装进祈祷者的一绺头发，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心愿。
“每个湘城人都有一次祈愿的机会，一般会在成年的时候许下心愿。”
“那要是还想再许一个愿呢？”知意问道，“古树怎么会知道这个人有没有许过愿了呢？”
“你来看啊。”闻溪绕过古树到了另一边，“你瞧这石头。”
知意一瞧，是块碑，碑上密密麻麻都是字。知意定睛，全是名字。闻溪一指碑上一处，“看！我阿妈的名字！”
知意一听，便来了兴致，一个个找了过去，果真看见了自己阿爹的名字。
“许了愿名字就会出现在碑上吗？”知意兴奋的满脸通红，“太神奇了！”
闻溪温柔道，“知意有什么心愿吗？”
知意想了想，“现在能许愿吗？”
闻溪从包裹里拿出两个“祈愿”，“这是阿妈给我们准备的，我们再过几个月就成年了，可以许愿了。”
【7】
闻溪看着知意闭上眼的侧脸，眼里的悲伤溢出。忽然，她似下了决心，大喊一声，“知意！”
知意一愣，睁眼看向闻溪。手中的“祈愿”轻轻地飘了起来，飘向了古树的一个枝桠。
祈愿完成了。
知意惊讶的张开嘴，“闻溪，你怎么不许愿？”
闻溪刚要说话，知意叫了一声跑向石碑，“闻溪你看，我的名字刻在碑上了！”
“闻溪闻溪，你快许愿呀。”知意笑道，“这样我们的名字就能刻在一起了！”
“不可能了……”闻溪喃喃道，走向石碑的最开始处。
知意仿佛被什么牵引了，不由自主的跟着闻溪走去。
石碑断裂的地方，闻溪的名字在那里。
闻溪轻轻说，“我早就许过愿了，很久很久之前。”
知意的笑凝在脸上，“闻，闻溪……你说什么？”
闻溪弯弯眉道，“知意，你还记得吗，思城的传说？”
【8】
传说，当年思城里的富户惹恼了皇帝，皇帝寻了个借口屠城，又下了命令烧城。纵火烧城的命令下发后，不久就看见重重烟雾，顷刻功夫，几十处地方，都冒出一缕一缕的浓烟密雾……
传说，后来，那座残破的城里，传出了清脆的鸟啼，孩童的嬉闹声，还有朗朗的读书声。
传说，那思城里有一块碑，碑上有一处断裂了。断裂后的石碑的最开始，记载着当时屠城时死去的人们的名字。后来，有很多灵魂也去了思城住下。他们的名字也会被刻在碑上。
后来，思城里的魂灵们为了纪念这段历史，将思城改名为湘城，意为“思乡”。
午夜梦回，思乡的魂灵归来，祈愿故乡。
十中110周年快乐呀。
闻道廊——纪念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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